“我凭什么相信你?”
黑田智介看着他,不屑一笑:“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?”
金大勇故意不动声色地问:“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暗中禀告给军统局?”
黑田智介冷笑一声,抬头看了眼楼上,意思不明而喻。
金大勇眼神直直地盯着他:“这算是威胁吗?”
“不,我说了,是交易。”
金大勇无力地叹了口气,摇头说:“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,林啸是行动处的人抓的,现在不是在行动处的审讯室,就是在司法处的审讯室,不管是何志远还是张义,我猜此刻他们一定在突击审讯,即便他能扛得住严刑拷打,那里戒备森严,也不是我能进得去的,更别说杀人了。”
“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。”黑田智介同样摇了摇头,“没让你杀人,我需要的是你想办法给他捎一句话。”
“捎句话?”
“‘志向高远,未来广阔。’你把这句话带给他就够了,我们能睡个好觉,以后也不会打扰你的。”
金大勇满脸疑惑,他搞不懂这句话背后蕴藏着什么,想了想说:
“即便我能将话带进去,可他一旦身死,军统局马上会产生怀疑,紧接着便是隔离审查,我怎么办?”
黑田智介又是一个冷笑:“怕了?如果你真的担心后路,我们可以提供帮助,安排你回朝鲜。”
“我不可以带家人?”
“家人?别忘了,他们是中国人。”黑田智介冷哼一声,随即话锋一转,“当然,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,回朝鲜后,完全可以再组织一个家庭,不管是肤白貌美的高丽姑娘,还是温顺可人的奈良姑娘,我们都可以替你安排。相信我,姑娘温暖的胸脯会抚平一切痛苦。”
金大勇张了张嘴,刚想说点什么,黑田智介打断他:“时间紧急,很急,我希望你马上采取措施。如果明天收不到好消息,我就辛苦一趟,上门拜访。”
说完这话,他就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金大勇明白,此刻他已再无半点儿退路。
邮递员把碗端起来,把剩下的面汤也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,随即咣一声,把吃空了的碗放在桌面上,又瞄向了另一碗面。
“胃口不错嘛!”
见此,张义把另一碗面也推了过去,然后看着他,不紧不慢地说:“你倒是舒坦,还能吃上白面,你在国内的家人能吃饱吗?我听说,由于长期战争消耗,日本国内的经济濒临崩溃,物资已经开始实行配给制,凭借票证才能购买到有限的生活物质。”
邮递员没说话,依旧低着头吃面,只是速度比之前稍微慢了一些。
张义接着说:“听说那边的社会氛围很紧张很压抑,青年被迫征召入伍,老人妇女强迫进入工厂参与生产,稍有不愿,就会受到严厉制裁,当然这还算好的。据说,在长崎的港口,很多女人为了养家糊口在那里接客,惨啊,这确实挺惨的,是吧?
当然,这还不是更惨的,更惨的是很多妇女的丈夫男友在前线为所谓的天皇效忠,可她们自己也被应征当了慰x妇......”
邮递员抓面的手停了一下,但还是把这口面吃了下去。
“你想过没有,万一这些被送到前线的妇女姑娘里面有你的家人亲人呢?”
这话似乎一下子击中了邮递员的软肋,他的嘴唇微微颤抖,面也不吃了,将碗推到一边,抹了抹嘴角,但嘴巴还是闭得很紧。
张义也不逼迫,自顾自掏出一根烟点上,看了一眼手表,开始接收今天的情报。
【今日情报已刷新】
【1、您今天去过北川一郎的住处,获得相关情报,北川一郎已转移到新的住处,渝中金陵路237号公寓,他已经启动代号“布谷鸟”的日本间谍黑田智介。】
黑田智介?北川启用此人去做什么呢?
【2、您今天见过黑田勇介,获得相关情报--黑田勇介,代号斑鸠,他是黑田智介的弟弟,二人由他们的爷爷黑田大山抚养长大。】
嗯?斑鸠?
张义看到这里,差点笑出来,北川代号云雀,黑田智介叫布谷鸟,他弟弟又叫斑鸠,日本人怎么都喜欢用鸟做代号呢,指望起个鸟名好飞回去?
不过黑田勇介、黑田智介既然是亲兄弟,还有个爷爷,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。
想到这里,张义敲了敲桌子:“抽烟吗?”
黑田勇介像是没听见,对他的话,毫无反应。
“连这个也隐瞒?你的手指都被熏黄了,烟瘾应该不小吧?”
黑田勇介沉默不语。
张义见他这幅模样,笑了笑:“行,不愿意聊这些,那咱们换个话题?聊聊别的,比如长崎的风景?”
黑田勇介抬头看了他一眼,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“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小角色,只要说出你知道的,我可以送你走,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--金陵、上海,或者你的老家长崎。离家这么久了,你的爸爸妈妈爷爷会很想你的。”张义故意将爷爷两个字加重,声音准确地到达了对方的耳膜。
黑田勇介眼里闪过一丝难过,不知道自己远在长崎的爷爷怎么样了,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自己回到家乡的那一刻了!
“你不想他吗?不想回家看看吗?”捕捉到黑田勇介眼里的神情,张义的语气加重了几分,看得出来,黑田勇介的内心也在焦灼。
黑田勇介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抬起头,望着张义:“你会放我走?”
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回家乡见见三年没见的爷爷,爷爷一手将他和哥哥带大,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挂念的人。
面对黑田勇介说的第一句话,张义回应得十分谨慎:
“当然,但前提是说出你知道的我需要的---我想知道的没有多少,就两件事。说了,然后你就可以走了。”
黑田勇介定定地望着张义,既没答应,也不拒绝。
“今天和你在小院碰面的人,他是谁?”张义试探着抛出第一个问题。
黑田勇介嘴皮动了动,还是没说什么。
张义特意给他留了些时间,让他考虑。
过了一支烟的时间,张义继续问:“想好了吗?”
黑田勇介依旧沉默。
就在这时,旁边原本准备提笔记录的预审员又将钢笔盖拧了回去,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,脸上的嘲讽几乎要表露出来。
在他看来,张处长分明就是个外行,纯粹是在浪费时间,用得着和一个死硬分子这么客气?
张义立刻侧头看着他,眼神凌厉。
记录员见状,有些惶恐地起身,他正要解释什么,就被张义打断:“出去。”
“处座.......”预审员一脸的不好意思。
“耗了半天了,大家都累了,你先出去吧。”张义压抑着火气,语气平淡。
预审员偷瞥了一眼他的神色,讪讪一笑,转身走了。
审讯室的门咔嗒一声,关上了。
预审员走后,张义对黑田勇介笑了笑,说:“这些小年轻,都是培训班才毕业的,太嫩了,对吧?”
黑田勇介眨了眨眼睛,依旧不说话。
“把他支出去,其实是想和你单独聊聊,说点知心话,嗯?”张义一脸诚恳,说着走过去,将审讯桌下的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窃听器扣下来,然后又将桌上的钢丝录音机关上,“这样,谁也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了。”
既然晓之以理无法撼动这个日本间谍,那就只能动之以情了。